廉德瑰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中心副主任
  中日兩國對地緣政治的理解各有不同,對權力轉移的理解存在差異,在戰略文化上存在認知反差。
  中日兩國同為東亞地區重要國家,當然也是兩個最大國家,兩國的合作對於該地區的穩定與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。但是,近年來,兩國關係並不順利,特別是由於釣魚島問題陷入僵局之後,兩國關係出現緊張局面,嚴重影響了東亞地區的局勢,也大大降低了兩國作為地區主要國家發揮領導作用的可能性。中日兩國出現摩擦的深層次原因是兩國之間缺乏互信,尤其是兩國精英對地緣政治的理解、權力轉移的判斷以及戰略文化的思考南轅北轍,導致了兩國互相認知出現了差異,甚至時常劍拔弩張。
  首先,兩國對地緣政治的理解各有不同。
  中日兩國同處歐亞大陸的東端,中國被歐美海洋國家視為傳統的大陸國家,中國的崛起無疑是作為一個大陸國家的崛起,特別是如果中國與歐亞大陸的心臟地帶國家俄羅斯結成聯盟,將是海洋國家的噩夢。所以,西方國家主張必須遏制這種趨勢的蔓延,這構成了西方國家(或者叫“海洋國家”),特別是美國遏制中國崛起的基本動機。
  日本在戰前推行軍國主義政策,把中國大陸作為主要侵略目標,推行擴張主義的大陸政策,被歐美海洋國家視為“黃禍”的根源,日本的侵略遭到了可恥的失敗。戰後日本,改弦更張,親美派占據政治主導地位,推行“向美一邊倒”政策,自認為是海洋國家,並利用日美同盟遏制中國。政治家吉田茂主張對美協調,奠定了戰後日本追隨美國的政策基礎,其理論根據就是日本作為一個島國,也是海洋國家,不能與歐美海洋國家為敵。吉田茂批評戰前軍國主義的大陸政策,認為當時的日本與德意法西斯國家結盟是誤導了國家,日本應該與英美等海洋國家站在一起。
  日本多數精英認為,中國是典型的大陸國家,中國的崛起就是大陸國家的崛起,勢必造成對海洋國家的威脅,戰後日本既然與歐美國家站在一起,就必然要遏制大陸中國的崛起。特別是日本作為大陸邊緣的國家,面對強大的中國,缺乏安全感,所以,從戰略上必然敵視和防範中國。日本的這種地緣政治思維,即使在冷戰結束之後,都沒有根本改變。
  第二,兩國對權力轉移的理解存在差異。
  崛起的中國成了全球霸權國家美國的最大競爭對手,權力的轉移成為必然的趨勢,中美關係是當今權力轉移的焦點。而在這種轉移過程中,東亞地區是其第一層次,中國首先要超過日本,然後再超過美國;中國首先要成為地區大國,然後再成為全球大國。於是,日本成了中國崛起的首要障礙,儘管目前中國還不能算是全面超過日本,但是在不遠的將來把日本甩在後面已是不爭的事實。這種趨勢迫使日本面臨著繼續追隨美國還是改換門庭向中國讓步,亦或是在中美之間尋找平衡的戰略選擇。儘管日本圍繞這個重大問題還在思考,還在猶豫,還在爭論,但是安倍代表的一派政治勢力選擇了繼續追隨美國的戰略。於是,在由於中國的崛起而引起的權力轉移的歷史過程中,日本繼續選擇美國作為戰略伙伴,並把中國的崛起視為威脅,這種基本態勢影響了東亞政治格局的走向,而這種走向也構成了中日兩國結構性矛盾的根源。日本不能正確對待權力轉移的歷史趨勢,試圖逆歷史潮流而動,必然不相信中國提倡的和平、合作、發展、共贏的新理念,這是中日對立的深層次原因。
  第三,兩國在戰略文化上存在認知反差。
  這一點可以用“上下”、“左右”、“東西”、“南北”來概括。“上下”是指歷史上中國作為朝貢體制的中心,認為日本是下位國家;而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,通過富國強兵,成為列強之一,逐漸產生了“一等國家”的意識,日本這種對中國的優越感至今並沒有因為中國的崛起有所改變。於是在東亞地區誰是老大的問題,就成了兩國暗中較量的內在原因。“左右”是指意識形態對立,戰後以來,中國成為社會主義陣營的一員,而日本則被“編入”資本主義陣營,成為冷戰格局中與中國對立陣營的一員。“東西”是指文化的歸屬,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形成了“西方國家”意識,“脫亞入歐”,自認是準“西方國家”。而中國則始終堅持自己是東方國家,繼承傳統,強調“中國特色”,對日本人的價值觀優越感特別反感。“南北”是指貧富意識,日本給自己的定位是“先進國家”,長期以來把中國視為發展“途上國”。但是,當2010年,中國的GDP超過日本之後,他們不知道如何與一個成了“發達國家”的中國打交道,日本人很不適應,也很不服氣。
  那麼,如何剋服上述認知困境,走出中日關係的迷途呢?筆者認為,目前兩國急需建構戰略與利益上的共識,剋服認知上的矛盾,尋找雙贏的途徑,避免雙輸的結局。第一,要戰略創新,因為在“全球化”的時代,經濟互相滲透,早已改變了政治的運作方式,也改變了傳統的權力觀和利益觀。第二,要放棄成見,時代在變化,國家也在變化,人們的思維方式也在變化,中日要現實地看待對方,而不是帶著有色眼鏡。第三,要調整心態,中國要看到自己還處於“初級階段”,切忌浮躁;日本也要調整心態,善意看待中國的發展與變化。第四,要構建共識,剋服一時一地的利益追求,構建東亞發展的共同戰略,切記“和則兩利,鬥則俱損”。
  (本文系作者11月23日在復旦大學日本研究中心第23屆國際學術研討會“冷戰後日本政治、經濟、社會體系的變容及其對中日關係的影響”上的發言,有刪節,經作者審訂,題目為編者所加。)
  目前兩國急需建構戰略與利益上的共識,剋服認知上的矛盾,尋找雙贏的途徑,避免雙輸的結局。  (原標題:中日應剋服三大戰略認知差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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